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友谊中学每年都会招近百个特录生,特录生基本上都有两个共同点——学习成绩差和难以管教。特录的方式也有两种。第一种,缴纳数倍于平常学生的学费;第二种,参加艺体形式的考试弥补学习成绩的不足。世一虽是长得清秀,却穿得普普通通不像富家子弟,他说他喜欢音乐,便不禁让人对他的音乐才能浮想联翩。可这里不是音乐学院,无论音乐才能多突出,在这里也是不受待见的,除了某些“例外”。

世一有所不知的是,在他回座位的时候班主任望着他的眼神是多么的嫌弃与厌恶!就因为他那一句诚实的“最讨厌读书”。

“哈哈哈哈,他居然说他最讨厌读书,太扯了。”

“看到老头子的表情没。”

“他不是音乐神童就是脑子有问题吧,不然肯定不敢这么说。”

“多半是脑子有问题吧,音乐神童会来这旮沓读书么?”

“也对......”

也不怪同学们如此讽刺他,毕竟正常来讲,一个来学校读书的学生怎么可能说自己最讨厌读书,好比一个上班族,会当着自己上司的面说自己最讨厌上班吗?当然不会,除非那人脑子有问题,或者完全不在乎。

世一的听力极好,同学们的议论都被他听在耳里,记在心底。

从小被唤作“废柴”的他,习惯了这些刺耳的声音,激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。他深信,成功这条路要靠自己走,旁人只会在中途说三道四,在终点阿谀奉承。

想到这里,世一叹息一声,右手撑着腮帮,望着窗外,思绪飘了出去,飘到了海滩,飘到了蓝天,冰川,幽谷,飘到那些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......

突然一肘子朝世一打来,打到世一的肋骨,一阵吃痛,扭头看向他的同桌,说:“你打我干什么?”

女孩示威性地瞪了世一一眼,嘟囔道:“我怕你又睡着了,害得我也被老师骂。”

世一觉得这女孩有些莫名其妙,自己干自己的事,管别人干什么?

“你不要管我就好了。”世一望着窗外说。

“你以为我想管你?若不是我心地善良同情你,才不管你!睡死都和我没关系。”世一不领情让她十分失望,红着脸对着世一一顿狂轰乱炸,完全不顾形象场合。

“同情?我有这么不堪吗?”他讨厌听到这两个字。

“你没听到他们都怎么议论你吗?这才开学第一天啊......”女孩正想继续说下去,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,因为世一看起来是那么的油盐不进,说什么也不顶用。

“别人说什么,和我有什么关系呢?”世一盯着她慢吞吞地说。

“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!”

“是吗?我不认为。”

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?世一大概能懂这句话的含义,可是他并不赞同。从小到大无数人诋毁他,嘲讽他,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笑话,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,他没有心灰意冷,反而越来越坚定,心性被磨砺得越来越强大。这说来简单,其中酸楚只有他自己明白。

班主任自然听到了两人的争吵,看着她又看看世一,心中满是无奈,暗道,“只能委屈这孩子了,就算换位置,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和光世一同桌。”

“安静。”班主任淡淡地吐出这两字,便埋头清点起教材来,不得不说,世一在他眼中已经和废柴没有区别了,眼不见心不烦。

女孩淡淡地撇下一句,“不管你了。”,便揉揉脑袋,趴在桌上,闭着眼不再理会世一。

终于,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了。女孩兀地站起身来,背起书包准备离开时,瞟了世一一眼,拿出一支红色的记号笔,在她和世一之间画了一条竖线,没错,正是传说中的“三八线”。只是这条“三八线”画得对世一有点不公平罢了......

“从此以后不准越过这条红线”女孩耸耸鼻子,扬扬拳头对世一说。

看着她这般认真“威胁”自己的模样,世一想笑,但忍住了,“那你呢?”

“那还用问!”女孩不耐烦地说道,转身直接离开了教室。

世一只觉得这女孩越来越古怪,摇摇头不再多想,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。

踏出教室的一霎,世一惬意地眯着眼睛,如挣脱牢笼重获自由的小鸟,享受着教室外的新鲜空气,畅快至极。

“嘿!”一双冰凉的小手捂住了世一的眼睛,随后低沉中夹带着稚嫩的声音在世一耳边哝哝道,“猜猜我是谁?”

“丸兄,别来无恙。”世一知道是小丸。

“哼,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,还有,我不是丸兄,我是可爱的小丸!”小丸见到世一心里高兴得像灌了蜜,却是叉着腰,踮着脚,扬着头,噘着嘴不满地对世一说道。

“肉丸。”世一点点头,装着一副颇有见解的样子说道。

“我只给你3秒。”小丸生气了。

可惜世一不给她面子,反而笑嘻嘻地说:“3,2,1......怎么?”

小丸气得直跺脚,小脸通红,目光如火,咆哮着提起粉拳追着世一打,那架势似乎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......

眼看离学校越来越远,离家越来越近,他们便默契地停止打闹肩并肩走着。

只是这么走着,走得很慢,时间却过得飞快,一壶夕阳倾泻在他们脸上。

“哈哈,世一,你脸红了。”

“是夕阳的关系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那我走了,明天见。”

世一应声点头,看着小丸,吞吞吐吐地挤出几个字:“注意安全。”,而后潇洒地转过身朝北边走去。

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世一说来那么生硬。

“你也是。”小丸看着世一远去的背影,喃喃道。直到世一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,才朝南边走去。

莞安是阑川省的一座小城,分为南城和北城。政府先开发南城,各种进出口贸易都始于南城,故而南城相对于北城繁华得多,莞安的富豪们大都居住在南城。

世一,住在北城。

分别后,世一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。夕阳越低,离家越近,道路越窄,房屋越矮,人潮越稀薄。

不久就看到一处垃圾处理厂,这个大型垃圾桶散发出的气味让人头晕目眩,连靠近都是一种折磨,世一却安然地走了过去。

走到离垃圾处理厂仅百步远的时候,侧身步入一个蜿蜒潮湿的小巷。

穿过小巷,看到的是一排排破旧的土瓦房,这些四面不开窗的土瓦房看起来都一个样,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平凡。

这里是北城最大的垃圾处理厂,南城是没有垃圾处理厂的,故而整个莞安城超过一半的垃圾都聚集在这里。

世一就住在这垃圾处理厂附近的土瓦房中。

这些土瓦房是供垃圾处理厂的工人和流浪汉住的。

世一快速跑到其中一间土瓦房前,熟练地扯掉贴在房门上的一张纸,掏出钥匙,走进房间。

房间里空气很清新,隐约还闻得到花香。一张小床,床上卧着一个可爱的女布娃娃;床对面是一张宽大的木桌和一张木椅,桌上工整地摆放着一盏油灯,一盆不知名的花,一支支笔和几叠书;木桌旁躺着一个紧锁的皮箱;木桌的另一旁竖立一个看起来挺高档的有些许年代的柜子,显得与房间中的其他东西格格不入。

房外恶臭弥天,房内清香拂面,房外杂乱无章,房内一层不染,这鲜明的对比,将房里和房外分割成了两个不同世界。

刚进了房间,世一就朝着那柜子走去,虔诚地注视着它,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水泥地上,他竟然哭了。

世一立即用衣袖拭干眼泪,轻轻地拉开柜子,随着一缕悦耳的吱呀声,柜门打开了。

世一看着柜子里的东西,顿时百感交集,时而感激,时而欢快,时而悲伤。

柜子分为三层一隔间,最下面一层放着一个布袋子;最上层放着一个细长的木盒子;中间一层是一台看起来年代颇久远的古琴;至于隔间则在最里面,设计得相当隐秘,若不仔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其存在,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啥。

世一抱出古琴,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桌上,那忐忑又满足的神色,像对待自己的传家之宝一样。

随即世一坐下了,点燃油灯,合上眼睛,温柔地抚摸着琴弦。

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地拨弄着。

熏黄的柔光照耀着,一滴滴琥珀色泪水从世一眼睑滑落。

世一的手指变成了穿着黄衣衫的精灵,踏着独特的节拍,在七根琴弦间跳跃着。

灵动的琴声在指间徜徉,带着思绪悠悠然飘了出去,时而在琉璃般的月色下起舞,诉说着岁月的沧桑;时而在幽深的山谷间缓缓流淌,激起道道涟漪;时而在狂风暴雨中勇往直前,碰撞出激烈的花火。

酸甜苦辣,喜怒哀乐,掠过心间,以琴为语丝丝缕缕向外传递着,向静谧的夜倾诉着。

道不尽,絮语千言。

唯琴声,与他相伴。

灯光渐渐昏暗了,世一睁开眼睛,抬手拭干眼泪,拿起一支笔,在那张从门上扯下来的白纸的背面书写着什么。

片刻后,世一放下笔,拿起那张白纸放入桌子的抽屉中。

昏暗的灯光照耀下,白纸的正面映入眼帘,方方正正地写着两个大字,赫然是:

“废柴。”

而写着这俩字的白纸,木桌抽屉中还有厚厚一叠。加上今天的这张,一共是——

1095张。

油灯灭,世一抱着布娃娃,进入了梦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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