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早上五点半,生物钟的惯性准时将我拽出梦乡。
程安背对着我,呼吸均匀,睡得正熟。
对面儿子的卧室里,也没有传来往常的翻身或是呓语,安静得像没人住过。
五点四十,我洗漱完毕,换上一身许久没穿过的便装。
布料掠过皮肤时,带着种陌生的清爽感。
五点五十,我坐在梳妆台前,打开了化妆盒。
一层薄薄的灰落在粉饼上,像给过往的日子蒙了层纱。
我拿起粉扑轻轻扫掉灰尘,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:以后,一定不会再让它积灰了。
五点五十五分,我站在玄关处,想找个出门带的包。
不知从何时起,那些曾被我视若珍宝的小哭泣和大LV,早已被菜篮子、帆布包取代。
我在柜子里翻了半天,没找到它们的影子。
却在鞋柜最里层,摸到一只崭新的NANO SPEEDY手袋。
翻开夹层,发票上的日期是昨天,价格栏里的“10000”刺得人眼疼。
我默默把包塞回去,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关上柜门。
恍惚间想起,很久之前程安工资延迟发放,恰逢儿子补习班要交学费,我就是把柜子里所有的包都卖掉换了钱。
六点钟,我什么包都没带,只揣着手机和一把伞出了门。
往常这时,我该在厨房蒸包子煮面条,抽空还要去掀儿子的被子,嘴里念叨着“再不起就迟到了”。
回头想想,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,我居然过了五六年。
六点十五,街角那家挂着“家乡味”招牌的早餐店亮着暖黄的灯。
我掀开门帘走进去,声音清脆地喊:“老板,来碗螺蛳粉,加辣!”
汤底咕嘟冒泡的香气漫过来时,我忽然红了眼眶。
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吃口面了,不用咬到一半就被儿子的哭闹打断,不用听见程安捏着鼻子骂“这玩意儿比屎还难闻”。
我狠了狠心,又加了只卤蛋和鸭爪——就当是给过去的自己赔个罪。
六点三十七分,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着“程安”两个字。
我摁了免提,把手机推到一边,低头继续嗦粉。
怒火裹挟着不耐烦的声音炸开来:“蓝沁,你上哪儿去了?饭也不做,衣服没洗,牛奶都不知道取!我昨天让你找的领带呢?我赶着上班!”
中间还夹杂着儿子尖利的抱怨:“饭桌上什么都没有!我昨晚说了要吃肉夹馍的!妈妈失职,爸爸惩罚她!”
程安的声音更冲了:“你赶紧回来做饭!儿子校车还有半小时就来了,迟到了全怪你!”
我咬着鸭爪,面不改色地回:“没空,自己看着办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程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:“你说什么?没空?”
“呵,蓝沁,你是不是发烧了?”他冷笑一声,“你一个家庭主妇,说自己没空做饭?你觉得这合理吗?”
我端起碗,把最后一口汤喝得干干净净,拿起手机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:“到此为止吧,程安。这日子我不过了,离婚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:“你发什么疯?更年期提前了?无缘无故离什么婚?”
我挂了电话,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。
要理由是吗?
比如你很久没给我捏过肩了,我想找个愿意给我捏肩的人。
比如昨天我说鞋子烂了,想买双两百多的大东单鞋,你说“咱家不富裕,儿子花钱的地方多,你又不是没鞋穿”。
手机又震了震,是程安发来的信息:“儿子对你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,给你打了零分,自己好好反省。另外,今天公司聚餐,不回家吃饭。”
我没回,一路闲逛,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货大楼。
橱窗里的红色高跟鞋晃了眼,七厘米的细跟,薄底,红得像团火,标价一千。
换做十年前,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。
可现在,我全身上下只有五百块——程安给的这个月的伙食费,要撑十天,还要保证每餐有肉有菜有汤有水果。
旁边的招聘启事贴得醒目,我走了进去。
店长上下打量我几眼,摇头:“姐姐,你走错地方了,大卖场的工作可能更适合你。”
我瞥见她手里拿着的“乞丐鞋”,鞋边磨得破烂,鞋面上还有故意做旧的污渍,标签上的价格却写着两万二。
她正往鞋盒里放,显然这鞋在这儿并不畅销。
我看向回廊那头,两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过来,便对店长笑了笑:“如果我能把这双鞋卖出去,能不能把橱窗里那双红色高跟鞋送给我?”
店长挑了挑眉,眼里带着点看热闹的高傲:“这鞋跟风问的人不少,可没人真愿意买。店里就这一双,你要是能卖掉,那双鞋我给你付钱。”
“不过,”她补充道,“两个小时内卖不出去,就请你离开,这两小时可没工资。”
我点头,接过那双“乞丐鞋”。
刚换上工服,店门被推开,风铃叮当作响。
进来的男人帅气俊朗,身边的女人娇媚年轻,两人中间牵着个小男孩。
女人手里的包晃了晃——正是我早上在鞋柜里看到的那只NANO SPEEDY。
男孩仰起头,对男人说:“程爸爸,今天是妈妈生日,你不会就送她一个小包包吧?”
程安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,笑得温柔:“程爸爸像那么小气的人吗?”
他转向身边的女人,伸手给她捏了捏肩,柔声问:“潇潇,喜欢什么随便选,我买单。”
林潇抿着唇笑,眼神往橱窗那边瞟了瞟:“我觉得那双红色高跟鞋不错,就是贵了点。”
程安走过去看了眼价签,一脸不在意地挥手:“嗐,不就一千块吗?服务员,把这双包起来。”
我从货架后走出去,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,声音清晰:“不好意思,这双鞋有人预定了。”
顿了顿,我看向林潇,补充道:“这位小姐气质出众,要不要试试这双呢?”
我举起手里的“乞丐鞋”,在他们看清我脸的刹那,三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瞪圆了。
程安的脸色,唰地一下变得惨白,嘴唇微微颤抖着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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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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