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1凌晨 1:42,我把“零号病人”推进催眠室。走廊尽头的白炽灯闪了两下,
像坏掉的节拍器。那人坐在扶手椅上,双手规规矩矩地贴着膝盖,
却仍给我一种随时会碎裂的错觉——仿佛他不是一个人,
而是一摞被透明胶带勉强缠住的玻璃片。2“姓名?”“……忘了。”“年龄?
”“可能三十,也可能四十。”他抬头,瞳孔深得像刚被墨水冲洗过。灯光打在他脸上,
皮肤苍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,像一张被水浸湿的乐谱。3我按下录音笔。
“今天我们来找一段记忆,地点是——”“地下室。”他忽然接口,
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灰尘,“有钢琴声,A4,440 赫兹,一直在颤。
”我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。那是林音最喜欢用来调律的标准音。失踪第十五天,
我不止一次在梦里听见这个音高,像一根细线勒住喉咙。4我稳住呼吸,
继续引导:“谁在弹?”“林音。”“她在弹什么?”“她在求救。”零号病人慢慢抬起手,
做了个奇怪的手势——食指与中指并拢,在虚空中敲下两个黑键,“但节奏错了,
肖邦的《降 E 大调夜曲》不该有切分。”我猛地合上记录本。那本夜曲,
正是林音失踪当晚最后调过的曲子。5催眠结束,他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,头一歪,
睡了过去。我摘下手套,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。走廊尽头,
顾骁倚在窗边抽烟。烟雾盘旋,像一条不肯落地的灰蛇。“医生,他说了什么?”“胡话。
”我把录音笔揣进口袋,金属外壳贴着大腿,冰凉得像一把枪。顾骁盯着我,
眼神像钝刀割过:“你太太失踪半个月,你倒有闲心给无名氏做催眠?”我笑了笑,
没有回答。口袋里的录音笔在震动——其实它根本没有震动功能,只是我的手指在发抖。
6回家已是三点零七分。客厅漆黑,窗帘缝隙透进路灯,把地板切成一条条苍白的斑马线。
我蹲下来,把耳朵贴在地板上。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真可笑,
我居然在听地下室有没有钢琴声。那间地下室早就被我封了——去年林音生日,
我亲手把钥匙扔进了江里。7可我还是打开了暗门。铁梯往下十二级,温度骤降。
手机电筒亮起,光束扫过墙角,我看见那架旧立式钢琴。琴盖合着,却落满灰白的粉屑,
像有人刚刚用砂纸磨过琴键。我走近,掀开琴盖。黑键与白键交错,中间缺了一颗——A4。
我蹲下身,在踏板旁找到那颗掉落的键。木头边缘暗红,像蹭上了干涸的血。
8手机忽然震动。屏幕亮起,一条陌生彩信:地下室好玩吗?
附图是一张照片——我站在钢琴前,背对镜头,时间是 00:17,也就是二十分钟前。
可我 00:17 分明还在出租车上。9我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。很轻,
像一只猫踮着脚尖走路。我关掉手电,屏住呼吸。黑暗里,那脚步声停了,
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——嗤、嗤、嗤——像有人在数拍子。
440 赫兹的拍子。10我握着那颗琴键,掌心黏腻。那一刻,
我意识到:要么零号病人来过我家;要么,我才是别人的零号病人。二.1我逃回客厅时,
天快亮了。那颗 A4 键被我攥得太紧,木刺扎进掌心,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,
像一串来不及按下的音符。我打开灯,发现玄关的全身镜裂了——裂纹从镜面中心向外炸开,
正好把我的脸分割成六块。镜下,有一张便签纸。是林音的字。“别相信第一本日记。
”墨痕新得发亮,仿佛十分钟前才写完。2我怔在原地。林音有两本日记,这事我从不知道。
警察只找到一本——红色硬皮,封面烫金的小提琴图案,停在 6 月 17 日那页。
那一页只写了一句话:“如果我失踪,凶手是纪洵。”因为这句,
顾骁看我的眼神像看一条疯狗。可现在,林音告诉我:那本日记是假的。3我冲进书房,
拉开抽屉。红色日记本安静地躺着,旁边却多了本黑色仿皮、没任何图案的薄册。
我从未见过它。翻开第一页,日期是 6 月 18 日——她失踪当天。
字迹比红色那本更潦草,像一边写一边发抖。“凌晨三点,他把我关进玻璃房,
说那是为我好……”我呼吸一滞。我家没有玻璃房。
我继续往下读——“……我听见他在楼下弹钢琴,A4 键断了,血溅在踏板。我想逃,
可指纹锁删掉了我的指纹。”指尖忽然发麻。指纹锁是我去年换的,只能识别我和林音。
可系统日志里,6 月 18 日凌晨 3:12,
确实有三次“删除指纹”记录——来源是我自己的管理员账号。4我合上日记,
喉咙干得冒烟。如果黑日记是真的,
那么红日记就是林音故意留给警察的诱饵;如果黑日记是假的,那么有人把它放进我抽屉,
时间不超过五小时。无论哪种可能,都指向一个事实:我正在被精心编排。5门铃响了。
顾骁站在门外,眼下两片乌青。他没打招呼,直接亮出搜查证。“你脸色很差,医生。
”“失眠。”“那正好,省得我们敲门吵醒邻居。”他带来三名技术员,拎着金属箱。
我侧身让他们进来,心跳声盖过地板的回响。顾骁盯着我手里的黑日记:“新发现?
”“……刚找到的。”“在哪儿?”“书房抽屉。”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,戴上手套,
把日记装进证袋。我注意到,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——三年前追捕一名纵火犯时,被咬掉的。
林音当时也在场,是她报的警。我忽然意识到:顾骁比我更恨林音,也比我更想找到她。
6技术员在地下室拍了一轮照。A4 键被收进证袋,钢琴踏板提取到微量血迹。
顾骁蹲在琴凳旁,用镊子夹起一张碎纸片。
我一眼认出——那是我昨晚在催眠室用过的记录纸,边缘有我的钢笔水印。“医生,
你不是说,零号病人只在诊所出现?”顾骁把纸片对准灯光,
上面是我写的一行字:“地下室,夜曲,求救。”我喉咙发紧。“他来过我家?
”顾骁没回答,只问我:“你确定催眠时没带他离开诊所?”我确定。诊所有监控,
走廊、电梯、出口全覆盖——除非监控也被人剪辑过。7技术人员忽然喊:“顾队,这里!
”他们在钢琴底板内侧,发现一枚微型摄像头。镜头正对琴键,红灯还亮着。
顾骁看我: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我知道。
时观看了我在地下室的一举一动——也许包括我握着那颗带血的 A4 键发愣的二十分钟。
我把手机掏出来,点开那条匿名彩信:地下室好玩吗?发送时间 00:17。
摄像头的时间戳也是 00:17。分秒不差。8顾骁把我带回警局做笔录。
审讯室灯光惨白,墙上挂钟滴答,像在数我的脉搏。他递给我一杯水,自己喝的是黑咖啡。
“医生,我们查了零号病人的档案。”“结果呢?”“没有档案。
”顾骁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,“他在你诊所登记的名字是——”纸上打印着两个字:纪 洵。
我的身份证照片被贴在右上角,表情木然。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。“所以,
”顾骁缓缓说,“要么你给自己催眠,忘了自己就是病人;要么有人盗用你的身份,
在我们眼皮底下玩消失。”他俯身,
声音低到只有我能听见:“我更倾向于前者——因为你左耳后面,有和我小指一样的咬痕。
”我下意识摸向左耳。指尖触到一排凹凸不平的齿印。三年前那个雨夜,
林音在纵火犯的枪口下,死死咬住了我的耳朵。疼痛像电流般复活。
我听见自己干哑的声音:“顾队,我们都被剪掉了一段记忆。”9晚上九点,我被允许离开。
顾骁没派人跟,他知道我会自己去找答案。我回到诊所,夜班保安在打瞌睡。
我刷指纹进电梯,按下 B3——那是设备层,平时没人去。电梯门开,
一股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。我打开手机灯,沿着走廊走到尽头。冷藏库的门虚掩着。
门缝里透出淡蓝光,像深海。我推门进去,冷气顺着鼻腔灌进肺里。一排不锈钢抽屉,
像停尸柜。7 号抽屉上贴着标签:LIN YIN日期:2022.6.18我手指发抖,
拉开抽屉。白色的冷气散开,里面空空如也——只放着一颗木质的钢琴键,A4。
键上用红笔写了一行小字:“下一个轮到谁?”10我关上抽屉,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像猫。我转身,灯光照出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。唐梨。她手里握着一支录音笔,
红灯亮着。“Surprise。”她微笑,“纪医生,欢迎来到最后一页。
”三.1唐梨的录音笔红灯像一只不肯眨眼的摄像头。她比两个月前瘦了,
白大褂空荡荡地挂在肩头,像借来的皮囊。“最后一页?”我听见自己声音发干,
“什么意思?”她没回答,只抬手按下播放键。
录音里传出我自己的声音——“……如果我先忘了她,请把我关进玻璃房,
听自己的心跳……”背景是诊所的催眠室,时间戳 6 月 17 日 23:50。
正是林音失踪前 70 分钟。我浑身发冷:这段话我完全不记得说过。
THEN2黑日记·林音手写6 月 18 日 02:05他把我关进玻璃房。
四面是单面镜,外面看不见里面。他以为我在哭,
其实我正用发夹在地上刻摩斯码:HELP ME QIN老秦会懂。
纪洵的心跳声被放大成鼓点,120 BPM,像困兽。我在镜面上呵气,
写下:“你害怕的,是你自己。”NOW3唐梨领我穿过冷藏库侧门,走进一条废弃通风管。
尽头亮着幽绿应急灯。“三年前,老秦把实验废弃层改造成玻璃房。”她推开最后一道门。
房间中央,四块落地镜围成 2×2×2 米的立方体。地板留有线槽,曾铺过心率传感器。
镜面蒙灰,却有一道新鲜的指痕:SOS 倒过来是 505——老秦实验室的门禁码。
我伸手想擦掉,却发现指痕是从内侧写出的。“进去看看?”唐梨侧身让路。我踏进镜阵,
门在背后合上。四面同时亮起背光——我的心脏投影在镜面上,赤红,收缩,放大。
耳机忽然塞进耳道,播放心跳,却不是我自己的频率:72 BPM,林音的静息心率。
THEN4黑日记·林音02:47他们把老秦也带来了。
他隔着镜子对我打手语:“协议终止,记忆清除。”我摇头,
用水笔在肚皮画符号:“交易继续,目标改纪洵。”老秦沉默三秒,比了个 OK。
我知道他会救我,也知道他会先毁了我。NOW5玻璃房灯光骤灭。黑暗里,
心跳声错位——72 → 120 → 440 Hz 的 A4 长鸣。
镜面变成单向透视,外面站着三个人:唐梨、顾骁,以及……我自己。“纪洵”面无表情,
手里握着手术笔,在镜面上写字:“第 7 次清除开始。”我拍玻璃,对方没反应。
我意识到:那是 6 月 18 日的实时回放。我正在观看自己被洗掉记忆的那一夜。
6回放快进:林音被注射琥珀酰胆碱,肌肉麻痹,
“纪洵”拿着微电极贴在她海马体皮层;顾骁负责记录瞳孔变化;唐梨举着 4K 摄像机,
像拍纪录片。“停!”我吼出声。画面定格在林音流泪的瞬间。一滴泪悬在睫毛,
折射出 440Hz 的声波曲线——原来 A4 长鸣,是她的尖叫。7我踹向镜面,
裂纹呈蛛网状。背后忽然有风——暗门滑开,老秦站在白光里,手里托着一只玻璃瓶。
瓶里漂浮一截苍白的小指,指甲涂淡金色,是林音的。“第七次清除失败。
”他想宣布实验结果,“你提前醒了。”我冲过去,却被顾骁反剪双手。老秦叹气:“纪洵,
你自愿签的协议,忘了吗?
纸质文件——志愿记忆剪辑同意书落款签名:纪洵日期:2022.6.15指纹鲜红,
是我右手食指。8我听见玻璃碎裂声。却不是镜面——是林音的心跳声突然中断,
耳机里只剩平直的“滴——”。顾骁松开我,脸色第一次出现裂缝。“她死了?
”我声音嘶哑。老秦摇头:“她只是被重启。
”他指向玻璃房顶部——一台心脏除颤仪正充电,绿灯闪烁。电极板贴在林音胸口,
画面无声,我却听见自己牙齿打颤。9唐梨关掉投影。玻璃房重新变回空荡。
“你刚才看到的,是原始素材。”她递给我一张 SD 卡,“带回去慢慢研究。
”“为什么帮我?”“我不是帮你。”她抬手,指尖掠过我的左耳咬痕,
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林音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。”10我回到诊所,锁门。
插入 SD 卡,
“To My Last Patient”时长:4′40″440 秒我戴上耳机,
按下播放。前 72 秒是心跳:72 BPM。接着是林音的声音,轻得像羽毛:“纪洵,
如果你听得到,说明清除又失败了。别找我,找老秦的 505 号实验体。还有,
记住:你不是我的医生,你是我的病。”最后一声 A4 长鸣,戛然而止。我摘下耳机,
发现掌心那颗木质 A4 键裂成两半。断面嵌着一张微型存储芯片。我把芯片塞进读卡器,
屏幕跳出一行字:“下一步:唐梨的《回声》第 440 页。”A1凌晨四点零七分,
我回到公寓,第一件事是翻箱倒柜找那本《回声》。封面是黑底烫银的迷宫图案,
唐梨三个月前寄给我的签名本——“给最懂迷宫的人——梨”。
当时我只当是作家朋友的营销噱头,随手塞进书架。现在,我像拆弹一样撕开护封,
直接翻到第 440 页。那一页在整本书的三分之二处,却被人为撕掉,只残留毛边。
页码位置用红色圆珠笔写了一个新数字:-440-负号像一把倒吊的钩子。B1同一时刻,
唐梨坐在 24h 无人自助打印店里。她把 U 盘插入电脑,
屏幕跳出文件名:《回声》440页_修订版_最终打印机的红灯闪烁,
纸页吐出时带着静电,贴在她的指腹。那页纸的最下方,
她用隐形墨水印了 UV 二维码——只有在 365nm 紫外灯下才能看到。内容,
知乌珠
小茂密
旺仔苹果糖
米瑞
秋秋秋秋秋
uu
uu
uu
天玑
我的将军